转载: 大衛之惡 (8)
第八章愛不完你零落的雙眼﹐
忘不了你朦朧的歌喉。
舔一下吧﹐
夢中的女神﹐
我是豬肉炖粉條﹐
你喜歡麼?
這個學法文的女孩子接過這首詩看了半天﹐我當時嚇得心裡咚咚地跳﹐手心裡全是冷汗﹐因為我對現代詩一竅不通﹐我實在不相信這個東西可以表達我美好的情意。但是那個我唯一認識的詩人死活說這是首完美的求愛詩﹐連西門外的那兩頭石獅子都能被打動。
最後的結果是她把這張紙仔細叠好放到書包裡﹐然後深情地對我說:“你知道嗎﹐我一直發誓要嫁給第一個給我寫情詩的男人。”接著強烈要求我把肩膀借給她一下﹐後來到了晚上還不想還﹐以至於差點在未名湖的小樹林裡行了苟且之事。
有道是君子絕交不吐惡言﹐可是這個讀了那麼多書﹐可以講一口流利法語的我的最愛到最後分手的時候居然把這件事翻出來譴責我:“早就知道那首詩不是你寫的。你這個臭流氓從一開始就對我不眞誠﹐冒充校園詩人歉騙我的感情!”
女人眞奇怪﹐只有等到她下了決心甩你之後才會哭著通知你她為什麼甩你﹐而且說的時候一定咬牙切齒地給出一大堆理由﹐讓男人感覺自己特別不是東西。當年那個天眞痴情的處男陳小北最終收下的情義﹐結果只是和愛人一起感覺疲憊罷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過得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每當朋友問起“你過得好嗎”之類的話﹐我都覺得無言以對。知道朋友們是關心自己﹐可是除了初戀轉身決然離去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眞的有點兒傷感外﹐好像從來也沒有特別傷心過。
也許這就是所謂成熟吧?所謂成熟﹐對男人來說﹐就是將自己大卸八塊﹐分別送人。要說的都是謊言﹐想要的卻是從前。
但是……
從前已經沒有了。
肖苒非常興奮。十幾個小時的旅程﹐她難得一會安靜。她告訴我到了北京以後會讓她爸爸立刻給她的老板找幾個業內最好的設計﹐這樣她就可以脫身陪我吃喝玩樂了﹐用我的話來說:就是“操江湖”。我們要先操一下北京烤鴨﹐再操一把東來順﹐然後是豐澤園……
肖苒笑著對我說:“陳北﹐跟著本大小姐闖蕩江湖﹐你就等著精盡人亡吧。”
我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我知道在操江湖之前﹐我還得面對肖苒的老爸(據說這位著名的企業家很有老大氣質)和也許是手持菜刀的劉剛。我不知道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媽的﹐我覺得我已經完全被肖苒逼上絕境了﹐只能硬著頭皮把這個奸夫的角色演下去。
我眯起小眼看了看機艙外那光影流動的雲彩﹐想到我連兒子都沒來得及生﹐就要跟江姐似的慨然奔赴刑場﹐頗有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涼。
終於精疲力盡地到了北京。經歷了過安檢、拿到行李一套麻煩後﹐擠到出口處。乘客大多是大包小包的﹐一個個推著行李車﹐東西摞成一堆﹐機場大廳擁擠不堪﹐耳邊充斥著各種花香鳥語﹐場面亂得很﹐讓我聯想到國內小學生放學。
我很快看到了來接肖苒的一行人……肖苒的父母和一個年輕的男人﹐我猜想他可能是劉剛。
我仔細地看了一下﹐劉剛是個很斯文的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比我矮一些也比我顯得單薄一些﹐但是面皮白淨﹐臉上不帶一絲操過江湖的風塵氣。
最重要的是﹐他手裡捧著一大把鮮紅盛開的玫瑰﹐而不是菜刀。
我心裡多少有點兒失落﹐同時往上冒酸水。
“爸﹐媽!”肖苒立刻把手裡的行李全扔給我﹐蹦蹦跳跳先自個兒跑了上去。肖苒的父母看起來都是保養得非常好的中年人﹐ 看得出來穿戴很不錯﹐臉上流露著一副牛逼烘烘的表情。我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先富起來的代表著先前進生產的那一部分人吧?
他們幾乎同時伸出手來﹐摟住了飛跑過去的肖苒。
“苒苒﹐妳可算回來了。媽都想死妳了。”
“怎麼還那麼瘦啊?我就說不要去美國遭那個洋罪﹐那裡沒什麼好吃吧?”
“苒苒……”
我背著沉重的背包﹐兩只手各拉著一個很重的皮箱﹐像個傻逼似的站在旁邊看他們一家人親熱。
劉剛冷冷地看著我﹐但是不時又切換成溫柔的目光落到肖苒身上。
我有點心虛﹐覺得畢竟自己對不起劉剛在先﹐所以我先主動地衝劉剛很友好地笑了笑。
劉剛非常敵視地回贈了我一個白眼。
我尷尬地笑了笑﹐把目光調向別處。
“爸﹐媽﹐這個是我和你們說的陳北。”肖苒終於想起我這個奸夫。
哦。”肖苒的父母把眼光掃了過來。我趕緊擺上一副畢恭畢敬的未婚男青年標準的很賤嘴臉﹐“叔叔阿姨﹐你們好。”
但是迎接我的卻是肖苒父母冰冷的眼光和蔑視的神情﹐尤其是肖苒的爸爸。他們沒有接話也沒有挪動一下腳步﹐甚至目光只是在我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就快速地移開了。
肖苒的爸爸轉過身去﹐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小王﹐你把車開到門口﹐然後進來提下行李。”
接著扭過頭來對肖苒幾個說:“走吧。小王把車已經開過來了。”
肖苒點頭﹐剛要拉著她媽往前走﹐大概一下想起了我一個人拿著那麼多行李根本就沒法動彈﹐就扭頭對她爸爸說:“行李太多了﹐他一個人拿不了。你們先上車﹐我陪他在這兒等一下司機過來。”
“我們先上車﹐讓陳北在這裡等一下好了。”肖苒的媽媽拽著肖苒的胳膊﹐”跟媽上車坐著﹐媽想好好看妳﹐和妳說說話。”
我不是傻子﹐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肖苒的父母對我不僅不喜歡而且有著巨大的敵意。他們故意冷落我﹐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吧?
我可以對喜歡的女人不要臉﹐但是﹐其餘的情況下我很要臉。
我淡淡地說:“苒苒﹐妳先上車吧﹐我自己在這裡等一會兒好了。”
肖苒為難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裡有哀傷也有歉意﹐但是我也看到了感激。
她點了點頭﹐“陳北﹐那我先上車了。你自己可別跟不認識的人走了。”
我衝她咧了咧嘴﹐算是回答。
“快點走吧。”肖苒的爸爸又開始不耐煩地催促。
肖苒一只手攬著她媽的手轉身往外走﹐另外一只手卻偷偷地背在身後衝我做著手勢。她的手勢是“我愛你”。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在心裡暗暗感慨:“我操﹐傍個大款還眞不容易。多虧我沒打算娶肖苒﹐要不這會兒犯賤還得遭人白眼呢。”
肖苒家的司機和我一起把行李放到了車上。我現在多少有點兒明白肖苒她爸那麼牛逼烘烘的原因了。他的座駕是輛嶄新的大奔﹐我知道這在大陸意味著什麼……在大陸﹐車的好壞差不多就是身份的象徵﹐有錢還是沒錢。不像在美國﹐只要是勞動者﹐洋房汽車人人有份。比如中餐館裡炒菜的大師傅一水兒地都開寶馬奔馳。而我﹐生活在那個交通擁擠的大都市﹐如果不想遲到每天必須擠地鐵上下班﹐然後在周末開著BMW525去買菜。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在國內一個著名的網站看到一個漂亮的妹妹高喊:“尼桑以上檔次的車才能讓我濕潤﹐不禁陰暗地在心裡琢磨﹐財大氣粗的肖老板估計天天都要去抗洪吧?
我想我當寸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色﹐並且還充滿嫉妒。
行李箱裝好以後﹐我才發現﹐大奔上已經坐滿了﹐根本就沒給我留位兒。我操﹐這也太過分了吧?就算沒把我當成乘龍快婿﹐可我是肖苒的朋友﹐看在我從美國到北京一路上照顧她的份上﹐也不應該這麼對我吧?
要說還是苒苒惦記我﹐她看我尷尬地站著車外面﹐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她一摔車門就下來了﹐然後走過來拉住我的手站在我旁邊。
肖老板搖下車窗﹐不耐煩地催促道:“苒苒﹐還不上車﹐幹嘛呢?”
“車裡坐不下那麼多人。你們先走吧﹐我陪陳北打車回家。”肖苒冷冷地說。我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感動﹐要說肖苒這個女孩兒雖然任性跋扈﹐但是對我卻是眞心的好。
“讓陳北自己打車跟在後面不就得了。”肖老板不耐煩地說。
肖苒拉著我的手把頭扭向一邊﹐看也不看他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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